离婚诉讼未判离，律师费能否退还？从案例看合同约定与司法裁判逻辑

一、案例背景：委托代理与诉讼结果的冲突

2020年5月，某女因离婚纠纷委托某律所代理诉讼，双方签订《民事委托代理合同》，约定一审阶段先支付30万元律师费，后续费用与财产分割结果挂钩（该部分属风险代理）。律所代理起诉后，法院以“感情未破裂”为由驳回离婚请求。原告认为“未判离即未实现委托目的”，要求退还30万元律师费，双方争议焦点集中于：合同未明确约定“不判离是否退费”时，委托人能否以结果为由主张返还已支付费用？

二、法律分析：三大核心争议点解析

（一）风险代理条款的效力：婚姻案件的特殊限制

1、 法律禁止性规定

根据《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办法》第11条，婚姻案件严禁风险代理。本案中，合同约定“按财产分割金额比例收费”的部分违反强制性规定，依法无效。但需注意：风险代理条款无效不影响固定费用条款的效力（《民法典》第156条）。本案中30万元为一审固定费用，若合同未将“判离”作为付费前提，则该约定独立有效。

2、固定费用的性质认定

固定律师费本质上是对律师已完成代理行为的对价（如立案、调查、庭审等），而非“胜诉保证金”。即使案件未达预期结果，律师已付出的专业劳动仍具有价值。

 （二）合同约定不明的责任承担：谁该为“漏洞”买单？

     1、 合同解释规则

合同未明确“不判离是否退费”，根据《民法典》第510条，应优先按合同文义及交易习惯解释：

（1）合同明确将“一审阶段”列为代理范围，且双方确认30万元为“第一次起诉离婚的一审程序律师费”，表明费用对应的是程序服务而非结果。

（2）司法实践中，除非合同明确约定“以离婚为付费条件”，否则法院通常认定“律师完成程序义务即有权收取费用”。

2、委托人的审慎义务

签订合同时，委托人有义务审查条款细节。若因自身疏忽未约定“结果导向条款”，需自行承担不利后果。

（三）律师代理行为的合理性：是否尽到勤勉义务？

     1、代理行为的有效性

本案中，律所已完成起诉、财产保全、调查取证等核心代理工作，无证据证明存在失职或过错。法院驳回请求的原因是“感情未破裂”，属于案件事实和法律适用问题，与律师代理行为无直接因果关系。

     2、风险告知义务的履行

律师在微信中明确提示“财产保全必要性”，并沟通案件进展，已尽到基本告知义务。根据合同约定，“律师不承诺案件结果，委托人独立承担决策风险”，进一步排除了律所对诉讼结果的担保责任。

   三、司法实践导向：契约自由与结果无涉的裁判逻辑

   1、类案裁判倾向

   检索司法案例可见，法院在处理类似纠纷时，通常遵循以下原则：

  （1）契约优先：若合同未将“判离”作为付费条件，委托人需按约支付费用（如(2021)沪01民终XXX号案）。

  （2） 结果无涉：律师仅对代理行为的合法性、专业性负责，不对诉讼结果承担责任（如(2020)京03民终XXX号案）。

  （3）风险代理无效：涉及财产分割的风险代理条款通常被认定无效，但固定费用条款独立有效（如(2019)粤03民终XXX号案）。

       2、 例外情形：律师过错导致退费

   若律师存在重大违约（如未出庭、遗漏关键证据）或欺诈行为，委托人可主张解除合同并退费。但本案中无此类情形。

   四、争议解决路径与实务建议

  （一）原告（委托人）的选择

       1、协商优先

   可尝试与律所协商部分退费，基于“诉讼未达预期”的客观结果，部分律所可能从客户关系角度作出妥协。

       2、 法律救济的局限性

   起诉主张退费需举证证明：

  （1）合同存在无效或可撤销情形（如欺诈、显失公平）；

  （2）律师未履行代理义务或存在重大过错。

   本案中，原告举证难度较大，胜诉可能性较低。

  （二）风险防范建议

       1、 合同条款精细化

  （1）明确约定“不同诉讼结果对应的费用处理方式”（如“若一审未判离，退还50%律师费”）；

  （2）避免使用风险代理条款，婚姻案件固定费用需符合当地收费标准。

        2、结果预期管理

    委托人需理性认识：离婚诉讼结果取决于证据强度、法官自由裁量等因素，律师仅提供专业服务，不保证胜诉。

    五、结论：无约定则难退费，契约精神主导裁判

    本案中，原告以“未判离”为由要求退还30万元律师费，缺乏合同依据与法律支撑。法院大概率会认定：

  （1）30万元为一审阶段固定费用，律所已完成代理义务，费用不予退还；

  （2）风险代理部分无效，但不影响固定费用条款效力。

这一裁判逻辑既体现了对契约自由的尊重，也明确了“律师服务对价基于行为而非结果”的行业规则。对于当事人而言，签订委托合同时务必审慎约定费用条款，避免以“结果导向”默认理解替代明确约定，从源头防范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