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税发票能否作为认定实际交易价格的直接证据

裁判要旨

增值税专用发票直接关系国家税收利益，对查明案件具有主重要作用，法院可以依职权向税收征管机关调取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认证情况。在无相反证据的情况下，法院可以根据购买方接受并提交认证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作为认定实际交易价格的直接证据。

案情简介 

一、2009年3月21日，某化工公司与某石油公司签订《成品油采购合同》，约定某石油公司向某化工公司销售0号柴油1万吨，单价每吨4300元，总价款为4300万元，某石油公司于4月交货，结算方式为一票结算，付款方式为银行转账。3月24日，国家发改委下发“提高成品油价格”的通知：自3月25日零时起0号柴油最高零售价为5745元。3月26日，某化工公司向某石油公司支付货款4300万元。 

二、2009年4月2日和4月9日，某石油公司与某化工公司签订两份“油品定价确认函”，主要内容为“合同约定的采购价格不能执行，需等延长集团价格确定后，再进行协商”，“确认函”上有两公司负责人的签字。

三、2009年4月3日至6月18日，某化工公司从某石油公司陆续提油4156.56吨，某石油公司出具了4800元、4900元、5200元单价不等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后某石油公司于6月至9月分四次共向某化工公司退款22835712元，转账支票存根有某化工公司人员签字。

四、某化工公司向高院起诉，请求某石油公司交付剩余油品并支付违约金，某石油公司反诉认为合同价格条款违反国家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交易价格应按国家指导价5400元计算，请求某化工公司支付购油款和滞纳金，一审认为某石油公司于2009年6月开始向某化工公司退款，某化工公司接受某石油公司退款的事实表明，双方已就合同终止事宜达成一致意见，原合同不再履行。一审法院依职权向税收征管机关调取了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的认证情况，成品油采购合同、油品价格确认函与增值税专用发票相互印证，可以证明双方当事人已就变更合同价格达成一致意见，增值税专用发票载明的价格即为双方实际交易的价格。双方已经按照拉油数量和价格进行了结算和退款，均不存在违约行为，判决驳回双方的请求。

五、后某化工公司更名为石化公司，认为一审法院以发票价格作为实际交易价格是事实认定错误，向最高人民法院上诉，最高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裁判意见 

增值税专用发票直接关系国家税收利益，且对查明本案案情具有关键作用，原审法院依职权向税收征管机关调取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认证情况的行为符合证据规则要求，该证据可以作为认定本案事实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发票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虚开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的发票。对于某石油公司在原审法院第一次开庭时提交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石化公司在一、二审庭审中无证据否认其真实性，因此，在无相反证据的情况下，原审法院根据由某石油公司开具、石化公司接受并提交税收征管机关认证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确认双方当事人实际交易价格，并认定双方当事人已就变更合同价格达成一致意见并无不妥，应当予以维持。

审理论述

石化公司与某石油公司签订的《成品油采购合同》是双方当事人的真实意思表示，内容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为有效合同。本案二审争议焦点为：1．双方当事人是否在2009年3月24日国家发改委下发《关于提高成品油价格的通知》后终止《成品油采购合同》；2．双方当事人是否已经协商一致变更《成品油采购合同》约定的销售价格；3．双方当事人是否在部分履行合同后协商一致退还剩余款项、解除合同。

第一，关于双方当事人是否在2009年3月24日国家发改委下发《关于提高成品油价格的通知》后终止《成品油采购合同》的问题。 

某石油公司主张，本案《成品油采购合同》签订时间为2009年3月21日，因国家发改委于2009年3月25日零时对柴油价格进行行政性调高，此情形属合同履行过程中的不可抗力和法定解除情形，所以原合同应不再履行。因2009年3月24日国家发改委《关于提高成品油价格的通知》中载明“对符合资质的民营批发企业最高供应价格，按最高零售价格扣减400元确定。当市场零售价格降低时，对民营批发企业的供应价格也要相应降低，保持价差不小于400元。具体供应价格可在不超过最高供应价格的前提下，由供需双方协商确定”，本案中《成品油采购合同》约定每吨0号柴油价格为4300元，并未超过当时成品油国家最高限价，且双方当事人在该通知下发后仍在实际履行，《成品油采购合同》并未终止，对某石油公司该项主张本院不予支持。 

第二，关于双方当事人是否已经协商一致变更《成品油采购合同》约定的销售价格的问题。

对石化公司关于增值税专用发票载明的价格不是双方真实交易价格的主张，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发票管理办法》第二十二条关于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虚开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的发票的规定，在无相反证据的情况下，原审法院根据由某石油公司开具、石化公司接受并提交税收征管机关认证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确认双方当事人实际交易价格，并认定双方当事人已就变更合同价格达成一致意见并无不妥，本院予以维持，对石化公司的上述主张本院不予支持。对某石油公司于2009年3月11日在原审法院就本案第一次开庭时提交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石化公司在一、二审庭审中无证据否认其真实性，对其证据效力本院予以确认，对石化公司关于某石油公司应承担举证不能的不利法律后果的主张，本院不予支持。本案所涉增值税专用发票直接关系国家税收利益，且对查明本案案情具有关键作用，原审法院依职权向税收征管机关调取有关增值税专用发票认证情况的行为符合证据规则要求，该证据可以作为认定本案事实的根据，对石化公司关于该行为违法等主张，本院不予支持。 

第三，关于双方当事人是否在部分履行合同后协商一致退还剩余款项的问题。 

对石化公司关于某石油公司自2009年6月19日起以转账支票形式支付的款项事实上为购油款而非退款的主张，由于某石油公司于2009年6月19日、6月26日分别向石化公司开具的二张转账支票存根记载用途分别为回款、油款，其1520万元的总金额与2009年6月23日至26日期间双方互开的购销0号柴油的增值税专用发票总金额均基本一致，且双方当事人均正式承认发生了实际交易，但并未提交实际交付0号柴油的证据，据此应当认定双方当事人通过回购交易，由某石油公司开具上述二张转账支票，以回购款形式向石化公司返还了1520万元。某石油公司于2009年7月8日向石化公司开具的转账支票存根上记载金额为500万元，9月5日向石化公司开具的转账支票存根上记载金额为2635712.00元，金额合计7635712.00元。因该二张转账支票存根上有石化公司财务人员的签字或者盖有“宁夏陆地石油有限公司”财务专用章，用途均记载为退款，石化公司已将该二张支票入账，且无相反证据证明该款项不是退款，应当认定该款项性质为退款，双方当事人已就该退款达成一致意见。同时，根据石化公司依据《成品油采购合同》已向某石油公司支付的全部款项，以及双方当事人实际交易的0号柴油数量和变更后的交易价格计算，上述款项为双方当事人部分履行合同后的全部剩余款项。

综上，由于某石油公司已经根据实际交易的0号柴油数量向石化公司开具了增值税专用发票，退还了全部剩余款项，石化公司已经接受了该增值税专用发票和退款，应当认定双方当事人已经协商一致变更合同价格、结算退款并解除《成品油采购合同》，双方当事人均不存在违约行为，该合同约定的双方当事人权利义务已经终止，对石化公司的上诉请求本院不予支持。

实务总结 

1、增值税专用发票是反映纳税人经济活动的重要凭证，也是记录销货方纳税义务和购货方进项税额的合法证明，是遵守我国税收管理规定的体现。经济活动参与者应当按照相关规定诚实履行责任，正确使用增值税专用发票。

2、关于实际交付价格的认定，购买方未能提供相反证据证明的，法院可以根据其接受并提交认证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作为认定实际交易价格的直接证据。

关于货物交付的认定，增值税专用发票及税款抵扣资料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唯一证据，出卖人仅以此证明其已履行交付标的物义务，买受人不认可的，出卖人应当提供其他证据证明交付标的物的事实。因此，在进行交易的过程中，出卖人应当保留相应的交易凭证，双方的合同约定、交易习惯、账簿记载、发票及税款抵扣资料等。

相关法律规定

《合同法》

第九十一条　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的权利义务终止：

（一）债务已经按照约定履行；

（二）合同解除；

（三）债务相互抵销；

（四）债务人依法将标的物提存；

（五）债权人免除债务；

（六）债权债务同归于一人；

（七）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约定终止的其他情形。

第九十三条　当事人协商一致，可以解除合同。

当事人可以约定一方解除合同的条件。解除合同的条件成就时，解除权人可以解除合同。

《中华人民共和国发票管理办法》

第二十二条 开具发票应当按照规定的时限、顺序、栏目，全部联次一次性如实开具，并加盖发票专用章。

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有下列虚开发票行为：

（一）为他人、为自己开具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的发票；

（二）让他人为自己开具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的发票；

（三）介绍他人开具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的发票。